他们从相识开始便一直在较劲,一个充满偏见一个不肯低头,李聿愿意为了赵清珵收敛所有的锋芒,赵清珵也愿意为了他打开含着珍珠的蚌壳。
他们早就成了海边的蚌,李聿是锋利坚硬的壳,赵清珵是嵌在他体内的珍珠,他们相融相依,只对彼此妥协。
可这一次,赵清珵让李聿再让自己一次,让他做个自私鬼。
李聿怎么可能不让他。
从他在明德堂前救下赵清珵的那天起,他就再也无法拒绝赵清珵的任何请求。
赵清珵身子骨不好,李聿不肯让他靠近燕子村,也不肯让他和驻扎在燕子村中的人接触,于勐来回话时都得戴着面巾,赵清珵没有笑话李聿大题小做,他为了让李聿放心,老老实实地待在远处。
“侯爷,您这真是……”于勐欲言又止,他也不想赵清珵来燕子村。
就燕子村眼下的情况,谁都有可能沾染疫病,在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能染病,唯独赵清珵不可以。
大家伙是跟着赵清珵从望都来岭南的,他们的前程
全都拴在了赵清珵身上,赵清珵要是出事,这盘棋局就结束了,于勐、赵梦、武镇川、白卓宇,椿山演练场的兵部官兵,巡防营的将士,这么多人都在指望着赵清珵,于勐低着头,轻声道:“主子,您如今这一趟,实在任性。”
赵清珵戴着面巾,坐在石块上,于勐没说错,于理此时此刻他就应该待在大庾城,稳坐后方,只要大庾城不乱,来日洪灾结束他赵清珵便是整个岭南名副其实的万民之主,再没有人会对他有任何意见,他将会彻彻底底得得到岭南百姓的爱戴。
不管这话听着舒不舒服,于勐还是开口了:“侯爷,小情小爱于大业无益。”
赵清珵摇头轻笑,他扯下了面巾,温声道:“于勐,但凡有选择,当日我也不会走上这条路。”
“我不是为了成为短情绝爱之人才走上这条路的,相反,我正是想要守护我想守护的东西,才选择了野心。”赵清珵的眉眼冷冽,但眼底的笑却十分温和,他看向站在远处的李聿,“我和李聿都曾经想过要成为能够克制欲望的人,欲望让人疯狂不受控制,我们都曾以为若让欲望掌控人心,我们都将会成为一个怪物,可后来我们发现
,这是错的。”
“任何一个人都摆脱不了欲望,权利、金钱、情欲,只要被一样沾染,心底的沟壑将永远难填,所以我们再也没有抗拒过欲望,我们站在由欲望组成的深渊之上,携手并进,没有他我将会永坠深渊。”
这是赵清珵给出的答案,也是他的选择。
无论以后发生多少次像今日这样的事情,赵清珵都会义无反顾地选择李聿,走过来,走到他身边。
李聿于他早就成了欲望本身,他们站在沟壑之上,只有两个人肩并肩才能抵挡住从深渊下吹来的狂风,少一个人,都不可以。
“于勐,你为什么想要站得更高?”
听着赵清珵的发问,于勐陷入了短暂的沉默,他想要往上爬,想要光宗耀祖,想要祖父若泉下有知能够宽慰,于家没有倒下,他想要挣回属于于家的荣光,他想要这一生到头来值得在北周史册上留下一个‘于勐’。
好男子,垂史册,颂万世。
于勐想要的这么多,如今问他为什么想要往上爬,他竟然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。
“不要忘记你想守护的东西,于勐,永远也不要忘记你想守护的是什么。”
“如果有一天你忘了,那就停下来,找到了再出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