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头顶星子闪烁,李聿将信放在心口,心底再无彷徨,他宁静地望着头顶闪烁的星子,只是想到他的润鹤孤身一人在大庾城中撑着数以万计的灾民,他的润鹤站得那样高,摇摇欲坠,他得站起来,站得稳稳地,才能让润鹤高枕无忧。
天上的星子忽明忽暗,李聿躺在泥地上,润鹤的信贴在心口,好似一双手抚摸过他的胸膛,李聿就靠勾勒着润鹤的眉眼,想着他今日是否好好用饭,每日要喝的药有没有赖掉,今夜天边星辰正好,又度过了一个难眠的长夜。
他们留守在燕子村,距离梅江决堤已经过去十天了,这十天他们沿着梅江两岸扩大了搜索范围,又找到了近千人从洪水中活下来的岭南百姓,但伴随着这千余人的活命,这些日子他们见到了各种各样的死状。
有在咽气前还想要将孩子托举出水面的母亲,面目狰狞,双手死死抱着孩子,以身做舟,好似这样就能让自己的孩子活下来;有紧紧抱着大树,到最后连树根带人一起被洪水冲走的老汉,死前睁着双眼,似乎不敢相信这便是他生命的终结;还有在甜梦中就这样死去的孩童,
七八岁大的孩童,身上还穿着红艳艳的肚兜,被泡在水中,闭着双眼,嘴角微微上扬,不知道他们在做着怎样甜美的梦境。
前日李聿和于勐一块搜寻活人,沿着坝儿村,哦不对,眼下坝儿村应该改名叫做坝儿湖,整个村子都被洪水淹没了,自然该叫做坝儿湖,李聿和于勐在坝儿湖附近徘徊,在一片地势低的地方发现了一片泥洼,黄泥中伸着一双手,于勐还以为这里头埋着活人,死命挖着黄泥,李聿没忍心喊停,于勐挖开黄泥,就看到棺材大的一片地密密麻麻堆着上百具尸首。
于勐当场就趴在地上吐了出来,李聿将他拉起来的时候于勐整个人都是懵的,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泥坑中的那些人命,过了好久,眼眶才开始泛红,原来人痛到极致的时候,整个人都是麻木的。
于勐甚至都不知该该恨谁。
恨天降暴雨的老天爷?恨没有将堤坝修好的那些工部官员?还是恨炸掉了大坝的赵昀?
于勐麻木而又平静地站在坝儿湖上,呼啸而过的风将湖水卷的疯狂,眼前的一切都是他此生都没想过的绝望。
或许赵昀自己都不曾想过,他只是想
炸掉赵清珵在越州建的灵越港,连带着越州大坝坍塌并非他本意,又或许赵昀根本就不在乎,他只想要将赵清珵拖死在岭南,这其中要多少人陪葬,他都无所谓。
掌控权势的人眼睛似乎都长在了头顶,他们就算是低头,也看不见如同蝼蚁的苍生,又或许他们看见了,只是谁在乎呢。
死一只蝼蚁和一群蚂蚁,有什么区别?
从前于勐或许也是看不见的,他在望都呆久了,尽管在三大营中无权无势,但他依旧是低头看不见蝼蚁的那群人。
只有站在脚下,站在这片蝼蚁死过的地方,才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这种无望的痛苦。
留在燕子村的第八天,燕子村中也遇到了和大庾城一样的问题——
没吃的了。
比起大庾城燕子村的情况更加严峻,燕子村本来就不大,不像大庾城还有专门的粮仓,燕子村中的村民都是靠着地里的种出来的东西过日子,如今洪水过境,农田被水淹没,地里的粮食全都被卷走了,不过几天的功夫,村子里头家家户户都出现了没东西吃的局面。
李聿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,已经有村民开始在洪水流淌的地方捞东西吃了。